正是秋高气爽时

正是秋高气爽时

2019-10-21

苏州已是十月天气，除了早晚的凉意，白天阳光下还是微热，即便是微微热但也是透着秋天的凉，全然没有了夏日的烈，太阳底下行色匆忙，春秋衫下急促的身影，看得出江南城市的繁忙，靠近金鸡湖周边的国际会展中心，夜晚中流光逸彩，这里正在举行全国计算机学会的年度大会，协会每年都会从众多的申请课题和项目中筛选出代表当前创新技术和主流的优秀项目，分个人和团队给予奖励和鼓舞，我是这个活动获奖者的家属，获奖团队是弟弟北京公司成员，而我和妹妹正好就在苏州附近的上海，趁这个天凉的季节，又是周末，正好一家团聚，围坐叙旧。

就像出门去赴一场约会，心里都会惦记着对方是否会如期按时到场，见面露脸时是否有啥变化，之前对彼此的生活和工作都很熟悉，也都知道大家在忙碌什么，这种期待似乎并没有太多的突然和意外，可是生活就是这样，只要不在身边，只要不是见面，期盼总会是有的，各家的孩子长大了没有，心智是否成熟，特别是孩子们正在长身体的时间，他们身上的变化都能看到自己年幼时的影子，但毕竟身处不同的时代，每一个变化又跟当初的自己完全不一样。

如同以往，孩子们见面时总会有片刻的收敛和拘谨，但片刻之后就熟悉和自由了，春节见面时，弟弟家的小家伙还是稚嫩、听话但并不淘气，等大半年过去，已经逐渐谙熟幼儿园生活的嫩娃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淘气、好动，快乐时还不自觉哼起他自己随意编拟的歌曲，像极了他爸小时候功课时唱歌的神态，让人不禁摇头和微笑，可是他又有爱哭女生的习惯，声音尖锐悠长，遇到自己不乐意的事情，当求助和要求无望后，小孩子的哭泣声就环绕在耳边，如此反复几次，大家就会去安抚和提醒，可他似乎习惯这种威胁中的抚慰，有着一股不达目的不休止的劲，等到大家累了，也就懒得理他，他自觉无趣，拿起身边的玩具自个玩耍起来，算是给自己和大家一个台阶，孩子的成长就是在一步步屈让和较劲中平衡，有些适当的娇惯，家长是不用太在意的。

弟弟家的大儿子和妹妹的大闺女现在成了死党和闺蜜，生活在不同的城市，一个上小学六年级，一个五年级，可是他们各自学校里正在流行和时兴的内容都是如此的雷同，见面后兄妹俩就开始模拟《我和我的祖国》影片中大声疾呼、奔走相告兴奋的场景，脸上的沉浸和兴奋，让人觉得像是磨合了很长时间的搭档。他们的爱好存在着差异，一个喜欢英语，一个偏爱文学，这种差异在接下来谈及自己的理想和平时功课后自己时间的分配时有着迥然的不同，女孩喜欢平时说话中有意无意穿插英语问答，而男孩子更愿意交流历史人物和文化背景，让女孩听得张嘴，全神贯注，眼睛里流露出对他阅读量和知识点丰富的佩服，可谈及英语学习时，男孩顿时两眼无神，仿佛一只翱翔的苍鹰误入了无际的海洋，竟然找不到一处落脚点。

孩子大了兴趣点丰富了起来，两个年龄相仿的小孩子，他们的生活也有明显的变化，妹妹家的小妮子娇气文静，嗲嗲地说话，生活气息跟生活在上海的小囡极为呼应，才上幼儿园的年龄就生活在梦幻之中，她希望长着无比神奇的翅膀，每每遇到困难或者需要她出手帮忙时，她都会想着她身上的隐形威力无边的翅膀，这种源于幻想的快乐能帮她释放掉诸多的害怕和担忧，即便是孩子，也有自己的排解压力的方式，尽管有点阿Q，但这种阿Q也未尝不好，相比妹妹家孩子的梦幻，而弟弟家的幼仔则更为实际，他确信在幼儿园好好听话，好好睡觉，好好吃饭，回家就能得到爸爸妈妈的表扬，而表扬之后就可以缓和着自己多看动画片的时间，听着成长以后会是什么造化还不如一步步抓住手中的机会来得现实。

看到了孩子们的变化，回头再看看眼前的兄弟姐妹。

我们兄弟姐妹间都是习惯眼睛问候和察言观色，哪怕一个眼神都能窥视出彼此生活的安好和变化，妹妹一家还是原来清瘦的身材和冷俊的面孔，日子生鲜但不失温暖，妹妹和妹夫互眸之间隐藏着诸多情愫，像是多年的挚友间见得着的偏爱和温情，弟弟和弟媳更多是创业抱团取暖的兄弟情以及作为家人关爱慰籍的夫妻情。弟媳相比春节时消瘦，之前稍有肥胖的身体取而代之的是干练精干，面部清瘦看得出节食和规律锻炼的结果。她坦言实际每晚都在嘴馋妹妹家的晚餐，但还是近似执拗地要求自己，晚餐就是简单的水果和稀饭，眼睛里的美食和自己期待的身体完全格格不入，也正是这种坚持，我们也就不再惊异他们夫妻俩完成密云半马赛程后的开心和惊呼。四十岁的人了，都还在这么严格的要求着自己，生活留给人的启示：凡事都要对自己严格点，没有攻不下的困难，只有不努力和坚持的个人。

聚会因为弟弟单位获奖领奖缘起，兄妹间的谈话自然离不开会议本身，计算机学会年度会议最后议程是表彰，对于一年来科技界和企业实体界涌现出来的有创造力、创新能力的科研单位和企业，给予精神层面的表彰和鼓励，弟弟单位属于初创型企业，在数字出版发行这个领域坚持了很多年，他们几十号研发团队的企业，正在挑战着方正科技数字媒体的竞争项目，当他在领奖台上见到当年同在方正计算机所的老领导和同事时，互生的感慨都是油然而生，科技人才站在不同的岗位上，初生牛犊不怕虎，小企业从微创新出发，调整思路，在垂直领域迎难而上，彰显事业的敬畏之心。会议结束后一家人谈及会议对科技前沿的表彰和成就，适时收到华电科技园领导的关心和垂爱，难以抑制的兴奋和对未来的努力和加油无不溢于言表。

这是让弟弟所在单位成员为之骄傲和表彰和鼓励，这种兴奋和激励给感染我们全家，我们大家庭多数在信息领域工作，接下来两天的谈话很多时间都在围绕科技前沿创新以及顺着弟弟他们研发的项目进一步深化的方向交流，这是聚会第二天晚上夜深点灯喝茶时交流的场景，小孩子相继平静了下来，大家围坐在客房里的茶几边，一壶清茶，借着昏暗的灯光，从弟弟的项目前途和市场方向，机会和风险，逐步展开，这种聊天并不是大家常见的家庭式生活聊天，而是一同奔赴在战场上，深知战场上可能面对的风雨，大家一起从项目的难点和可能考虑到的解决方案，从技术协议到中间应该攻克点，仿佛就是铺在纸面上的陌仟，言语中的谈论都是执在手中的棋子，每一次的触发和灵感，每一次的关切和深究，这种跨越工作界限涵盖思维的扩展，犹如静夜中行走的灵魂，即便不是同向同力度的掘进，但对未来的思考和方向性的交流，都是今晚月夜下静思和冥想，让人眷恋和着迷。

家庭的交流犹如江南夜幕下的逛街，也许并不宽阔的马路，并不熙攘的人群，但顺着干净稍有嘈杂的街道往前走，你就能体味到江南月夜下特有的情分，这种平心而论的沟通和说笑，是家庭聚会中难得的灵感碰撞和升华。

实际上我们家庭聚会和野游都是极为简单在别人看来 “无趣”的了，早晨大家在宾馆里匆忙填饱肚子，期间还在举棋不定是就近转悠还是选择有代表性的地表建筑或风景区，争执后还是屈从了大家的体力和精力——选择去就近的公园，远离北京和上海闹市区，到苏州近郊的吴江公园去转悠一圈，其实去就近公园坐上会聊聊天就是一家最初的决定，我们不大习惯背着行囊，拖着孩子，赶着车辆去赴说走就走的旅行约会，在我们的脑海里，家庭聚会就是一家人在一起，喝着茶，聊着生活和工作，阳光雨露下就是最恰当的选择和时机，聚会只是突破时空，让身心在一起，而不是涉水远足，带着沮丧和疲惫，我们是宁愿选择对山水的遗憾而守着心里的情感，平和中让人惦念和怀旧。

吴江公园清净优雅，进门时高挑的梧桐树拥挤着灌木丛，努力伸展但又被抑制，修建齐整的花坛把公园里主干道分成两半，来往的游客穿梭其中，迎面的晨跑爱好者看得出颜面的精神，韵律的身摆，遒劲的步伐，这些应该就是附近的居民。距离公园正门口大概200米距离是少儿游乐中心，喧闹声此起彼伏，胆大的孩子跨进围栏就挥洒自如地活动了起来，害怕、胆小但又想进去的孩子在父母的鼓励下，尝试性地走到游乐园中间，正要沿着塑料阶梯往上爬，上面年龄稍大的哥哥一声“注意啦，我要下来了”，又给吓唬了回去，小男孩望着父母，希望能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到鼓励，可冷静的父母似乎也在观察孩子自己的胆量，并没有给出示意，孩子顿时僵持在扶梯旁边，如同陌生人突然闯进了大观园，完全没有了主张，孩子乖巧并没有哭出声，游离的眼神开始从身边的孩子身上拾取到了勇气，他又开始跃跃欲试去爬上去，等到上了第一台阶，眼睛里看到栈栏后面妈妈温情的微笑，孩子脸上留着羞涩倔犟的欢笑。

游乐中心向前绕过一片树林，沿着曲小径的小石路，一溜烟的功夫就到了船泊中心，船泊码头附近杨柳低垂，柳叶眉伸到湖面，微风吹过，细微的波纹亲吻着岸边，阳光下的湖面青翠呈浅绿色，像是混浊的水面上正在被一股清流洗濯，但即便很浅的水底也都看不见泥沙，仿佛眼睛里罩着层帐纱，像极了北京有雾霾的冬天——眼睛里的世界也就局限在头顶上铁锅罩着的距离，全是迷蒙。湖面不算宽阔，几辆电动游船游弋在中间，前排的舵手握着方向盘，眼睛里有意随摆，湖面突突的划水声后泛起浪花朵朵，如果游船稍急，带着弧形的涟漪在阳光下泛出金色，甚是美丽，伸直手指划过水面，此时就有以水为墨，以指为笔，豁然开朗的湖面都是你的画布。游船后排的客人手里紧握着水枪，不停地往湖面上下抽动着吸杆，射出的水柱追着远处惊吓的水鸟，水鸟挣着翅膀浮在水面，快速煽动的翅膀划过湖面，留下一道道水痕，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根长长的拉链将分开的水面缝合，如此工整而有趣，而船上的游客趁机嘴里的唏嘘声，激起阵阵欢呼声飘荡在寂静的湖面，因为有人，有动物，整个湖面顿时生动了起来。

从游船下来经过一片早晚锻炼的活动区域，几个不服气的孩子在父母的帮助下尝试从架子的一端靠左右手交替摆动移动到另一端，这个看似简单的动作实则需要身体的灵巧和手臂适度的配合，但鲜有孩子能自由通过。如果不能完成单手穿越，左边的旱冰场地就可以展现年轻人的优雅身姿，几个长得清靓的女生把外套系在腰间，脚底稍微用力往后一撑，滑轮在她脚下就像长了眼睛的引擎，快速而稳健地向外滑去，她微微弯着的腰肢，眼睛望着前方穿梭而过的轮友，她稍微的一个避让，反而让她突然的转身留下了漂亮的弧线，年轻有活力真好。

从公园出来已是响午，大家开始还在计划着中午去哪里觅食，苏州地方美食清爽不油腻，味道精致鲜美，甜蜜但并不腻味，正如此刻苏州的天气，清凉中让人舒适，但今天早晨的自助餐大家都是极好的胃口，比平时的量要多了一圈，于是有说等到晚上去吃自助餐，有建议到对面的特色“藏书羊肉”馆一解昨晚深夜觅食未尽兴的遗憾，但不管如何，大家都急着先回宾馆，现在看来这懒洋洋的阳光下，中午的小憩比起吃饭更让人舒坦和诱人。

午饭终究没有吃，连小孩子都喊不饿，大人也就在推诿中能过则过了，妹妹招呼着大家玩上一牌，她记忆中家庭聚会晚扑克还是在春节时的一个晚上，美其名曰：“干瞪眼”，玩法规则简单有趣，就连我这种从不碰牌的人都给吸引了过去，此玩法不分人多人少，少则2个人，多则6个人也可以聚众，每人轮流摸得5张牌，先发牌者多拿一张，单次出牌以连续递增到最后为赢家，可以成对，三张同牌为炸威力最大，连续三张可以一起放，大小王是变体，可以任意变成某个纸牌，单轮赢者继续拿一张牌再出牌，周而复始，谁最先出掉手中的牌谁就是最后的赢家，这种玩法的有趣点就是“干瞪眼，无可奈何”，即便你手中握有较大的纸牌，但如果你的纸牌和上家的出牌不是相连的话也是干瞪眼。我们在规则之上叠加了奖惩机制，一牌下来，谁手上剩下的纸牌数就是他要支付给赢家的钱数，不到一会，我手机里的红包告急，整个过程中，我就赢过两次，中间还因为妹妹忘记摸牌而声称出尽了所有，硬给我们活生生榨出归还每人5元的惩罚，活动时间很短，但印象很深，这是我记忆中唯一一次没有人主动喊离场的一次纸牌活动，我们家庭成员众多，但真要凑在一起玩会扑克，不到一刻钟，准会有人主动退出，在大家心里，这种活动属于那种闲来无事的人主张的，大家平时都在奔忙生活的柴米油盐，谁还能简单寂寞得悠着玩牌呢。

晚餐的自助餐算得上尽兴和狂欢，大家一边品尝美食，一边计议着春节再相聚时的计划和安排，生活便是如此，你在工作岗位时，你是责任主体，要全力以赴，你在生活当中，也要深入其中，切莫把生活当成趣味品来品尝，凭自己的感觉和喜好来悲喜和憎爱。妹妹招呼大家春节是否可以去日本旅游，这种奢望是大家不敢期待的，不是目标有多宏伟，而是我们这个家，这个平时宁愿呆在家里，呆在父母身边，喝着茶水，吃着瓜子，聊着生活的兄弟姐妹，怎么可能会有机会在难得和父母相聚的时间里选择去异国他乡，这完全不切实际！

酒足饭饱，出门逛逛夜市，虽然这是苏州的近郊，但苏州特有的园林文化和正在兴起的科技城市吸引了众多的迁居者，走在街上，你耳边飘过的不再是吴侬软语，而是大方通俗的普通话。宾馆西门出来马路左边就是护城河，苏州这个城市很有特点，清澈常年有流水的护城河环绕在城市各主干道，而护城河两侧都是修整的灯光带，漆黑中连在一起成线条状的灯光带着实让人温情，站在潺潺流水侧岸，和心怡的人执手相望，眼睛里的柔情正抑制住嘴里甜蜜，苏州的夜是多情的，微风兴起，昏暗的灯光把相依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倒影落在河流里，清晰的背影在流水中折成大大小小的片段，在流水的拥挤中拥抱相吻，这里是江南婀娜多姿的女子和俊俏靓丽的少年的相约和倾诉，是月光倾泻溢出的浪漫和相思。

跨过护城河就是吴江区的步行街，没有了机动车，来往的人流顿时显得稀疏了起来，滑板协会的成员正在街边清理和安放障碍壁，他们试图通过滑行的惯性，加上身体的灵巧，当滑板接触到障碍壁和地面咬合处时一个纵身，滑板在空中快速旋转，但又逃不过脚底的轻便，当身体落下，脚底硬是稳稳地落在滑板上，而这是的障碍壁已经远远地甩在身后，小伙子的身手都会招致阵阵的喝彩，这喝彩不仅来自团队的鼓励还有沿街散步的游客，年轻不仅是年龄上的标签，还需要在身体活力上有所张扬。

滑板活动过后就能看到老年广场舞，音乐节奏感好强，横竖几排的老年人跟着高低起伏的节奏，身体绽放出或大或小的舞姿，这是城市里随处可见有着统一编排和训练的广场舞活动，后面靠近人行道年龄看上去还年轻点的中年妇女跟着节奏，学着舞池中的步伐，她这是担心自己跳得不够好还是觉得自己的年龄跟不上舞池里的青春？

我们徜徉在曲径幽长的步行街道，看着街灯逐渐的昏暗了下来，沿街的商家开始关门打烊，一天的繁忙就要开始稍息在月色中，可月色当空，行走的人稀拉了起来，我们正准备回宾馆，身边的孩子开口说道，时间真快，明天就要回到各自的城市，开始在他们眼里周而复始的学习，短暂的相聚就要结束，幸福的人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