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DP超东莞西安，上海第三机场落地……南通的机遇、雄心与挑战

数据有时候是枯燥乏味的，但有时候，数据也是最能揭示真相的。

仔细研究上半年的经济数据与城市排名，一些不太关注“城市战争”的朋友一定会感到惊讶，在全国甚至在长三角都不怎么出名，城市性格极其低调的南通，其GDP总量居然排在东莞、泉州这些大名鼎鼎的经济强市前面，甚至超出“国家中心城市”西安、“省会黑马”合肥一大截。

但熟悉历史的朋友，对此恐怕就不会太过惊讶。回顾中国近代工业史，有三座城市是绕不开的，那就是上海、无锡和南通。当年由张謇推动的以工业化带动城市化的“南通模式”，与船王卢作孚的“北培实验”，一东一西，遥相呼应，至今都是从事区域城市研究者无法回避的巨人肩膀。

即便将视线收缩到过去40年，这第19位的排名，也并非南通的最高纪录。早在1978年，也就是改开之初，南通就曾位列全国城市GDP榜TOP20，排名第15位。仅仅落后如今的“地级市一哥”苏州一个位次，甚至还领先“网红”杭州2名，以及当时还耀武扬威的东北四巨头之一长春3名。至于说东莞、合肥等，还在距离榜单老远八只脚的地方流口水了。

但风水轮流转，在经过改开头十年各地城市的野蛮生长后，1989年，南通正式掉出榜单。这一别就是28年，直到2017年，才重新回归榜单，这一次的排名是18位。由此，南通重又进入大众视野，并在之后的长三角一体化过程中出尽风头。

之前，三土曾评论过杭州、嘉兴这两座长三角的“网红”城市。相比浙江，江苏城市这几年的发展就要暗淡许多。即便是苏南，像常州、镇江等，之前也都被人扒过老底，前景自然不被看好。反倒是南通，虽然地处江北，却是目前长三角又一个正在冉冉升起的“网红”城市。

说到南通的网红之路，就不能不提南通新机场。今年3月，三土就在《苏州，到顶了》一文中，分析过嘉兴、苏州、南通这三座竞争“上海第三机场”城市彼此的优劣势。当时我就断言：“虽然民航局等方面都出来辟谣了，但我依然认为，第三机场一定会建，而且最后一定落户南通。因为没有哪个城市比南通更适合第三机场，包括苏州。”

果然，7月12日，南通方面正式官宣新机场规划。虽然新机场没有直接冠之以“上海第三机场”的名头，但从规模来看，毫无疑问，这就是上海第三机场。

据悉，落户海门四甲镇的南通新机场，规划面积20平方公里，控制面积120平方公里，最大年旅客吞吐量4900万人次，是现在南通兴东机场的10多倍，建成后将是江苏省第一大民用机场。同时，通过沪通城际、北沿江高铁、通苏嘉甬高铁、通锡城际，未来将实现新机场与上海市区、虹桥、浦东机场、苏州、嘉兴、无锡等长三角城市的快速互通。

难怪，继“北雄安、南嘉兴”后，最近又有自媒体喊出了“三十年浦东，三十年浦北”的口号——哎，说你们这些甲状腺功能亢进的号手什么好呢！

而南通方面更是雄心勃勃地提出，到2020年，GDP跻身全国“万亿俱乐部”城市，再经过5年左右努力，经济总量位居全国大中城市15强，基本达到I型大城市标准，成为名副其实的长三角北翼经济中心和上海“北大门”。

那么，上述目标有没有可能实现呢？

虽然三土十分看好南通，但还是要实事求是地说，2020年GDP破万亿是没问题的，可2025年经济总量挤进TOP 15，则是不切实际的白日做梦。

我们来看排在南通前面的那些城市，除了苏州、无锡和佛山，不是直辖市就是省会，最次也是计划单列市。在强省会时代，南通要想反超已经领先自己的省会，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反倒是目前暂居其后的西安、合肥、福州，未来极有可能赶上来。所以单从排名角度来说，南通能够稳住现有位次，不重新掉出TOP 20榜单，就已经很不错了。提什么“位居全国大中城市15强”的目标，看起来雄心勃勃，其实就跟某些苏吹说苏州未来有望跻身前五一样，只会贻笑大方，自取其辱。

事实上，南通的劣势不只表现在行政级别低这一点上，地理区位同样是一条绕不过的坎。

第三机场来了，苏通大桥、崇启大桥通了一座又一座，北沿江铁路也开始规划了……但这并不能改变一个事实：相比苏州、嘉兴，南通跟上海之间不仅隔了一条天堑长江，还横亘着一个限制发展的国际生态岛——崇明（图中绿到看不见的那块）。这就导致南通最多只能像宁波那样，一方面通过接轨，部分借势上海，但主要还得靠自力更生，发展独立的都市，而不可能仿效苏州，和上海进行同城化发展。

但南通毕竟不是宁波，后者无论是行政级别（副省级计划单列市），还是在省内的地位（二当家），都远远胜过身陷群雄逐鹿的大内斗省的南通。

更何况，从上海这一波与周边城市“一体化”的骚操作来看，其实并没有特别偏重哪个城市。南通虽然争取到了机场，但宁波也在港口方面，取得了与上海合作开发小洋山北侧区域的机会，另外再加上沪苏嘉之间的“长三角一体化发展示范区”，可以说，目前几个环沪城市在“一体化”竞赛中，处在同一起跑线上，南通并没有明显领先。

当然，未来牵绊南通崛起的最大隐忧还不是上面提到的这些，而是人口。关于这个话题，我曾在《苏中的麻烦》一文中提到过，简单来说就是：南通的户籍人口多年来始终大于常住人口，而常住人口增长又近乎停滞，导致整个城市的人口处在净流出状态。

（以2018年环沪4市的常住人口情况来说，宁波增长了19.7万，嘉兴增长了7万，就连苏州也增长了3.81万，而南通呢？只有呵呵哒的5000人。考虑到南通的人口基数，我想这5000人可能主要来自本地妈妈的肚子）

那篇文章推送后，三土城市笔记的读友群里（目前群友已突破扫码入群的人数上限，还想加入的可以先添加三土的个人微信tgnf1987，我单独拉入群）就有好些南通的朋友来跟我商榷，大意是这种现象与南通的产业结构有关，作为著名的“建筑之乡”，南通有大量的建筑工人常年在外，这才导致了南通户籍与常住人口的错位。

对此，我专门查了下，按照2017年的数据，南通共有建筑企业2150家，其中特级资质企业21家、一级资质企业215家，从业人员超过160万。而在南通入围中国民企500强的14家企业中，建筑行业和房地产占据了绝对多数，有11家之多。应该说，这个数量的确是非常吓人的，但是它并不构成统计学意义上的人口流向解释。

举个例子，被称为“东方犹太人”的温州商人，同样全世界跑，但这并不妨碍温州这座城市对于外来人口的吸引力。在改开头30多年中，大量务工人员持续不断地涌入温州，帮助其长期占据浙江人口第一大市的宝座，直到2016年才被杭州超过。

同样的，像河南、四川、湖南等省份，常年有大量户籍人口在长珠三角洲打工，然后把钱汇回家乡，难道就能说这些省份的人口没有净流出吗？

事实上，作为江苏的教育之乡，像建筑业这种低端劳动力密集产业，本身并不能涵盖南通人口流向的全部。真相是，由于经济结构偏重，南通至今仍在为周边上海、苏州、南京等城市输送高素质人才。三土认识的好几位上海金领朋友，老家都是南通的。有一位距离南通新机场还挺近，所以最近她一直很兴奋，期盼能轮到拆迁。用她的话来讲，南通是不可能再回去了，那边的地和房子与其空着，不如被征迁或拆掉。

对于一个GDP即将破万亿，甚至还雄心勃勃地想要挤进TOP 15的城市来说，这着实尴尬。（基于人口外流这一现状，我再插一句嘴：投资南通楼市不是不可以，但一定要慎重选择区域板块）

当然，南通的问题不止这些，比如地级市普遍存在的高教资源的匮乏，以及由此导致的对年轻人吸引力的不足；又如，“一个南通、三大方言区”所带来的城市内部整合难度畸高……这些问题虽然未必会立马刹住南通继续往前冲的速度，却已经限定了南通发展的天花板，而这也是我一直强调的，身为地级市的命，得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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