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不见昌里路

在上海的第二年，从浦西搬到了浦东。跟同学两口子住在昌里东路的一个小区。斜对面是一个叫昌里花园的小区，群楼高耸，林木森森。

我们的房东，男的是退休的警察，女的是家庭妇女。他们跟女人的母亲住在一楼。我们住在同一栋房的三楼。房子是老式的套二间。中间一个小小的客厅，南北两个小房间。房租是一季一交，水电气是一月一交。每一季，我拿着厚厚一沓钱，送到他们家里，略做一下，一楼的房子跟三楼的房子是一样的格式。水电气费，则往往是女房东上到三楼来找我们收。一则收钱，一则看看我们是否损坏了她的房子。每一次收钱，她都会精确到毛。比如水电费是一百块零一毛，她必定会带着九毛钱上来，让我给她一百零一块，然后找给我九毛钱。让我对上海女人过日志的精细，念念不忘。男房东每次看到我，总是满脸堆着得意：“小陈啊，侬有事就同我讲哈，阿拉以前是警察的，没人敢惹你们的”。

昌里东路上有餐馆，有超市，有公园，有ktv，有台球馆，有游戏厅，有扬州扦脚店，还有上海满大街都有的文峰和美琪......吃喝玩乐俱全。东边上有一家干锅店，味道很好。干锅牛蛙，干锅鸡，是去了常点的菜。还有一家绍兴菜馆，绍兴小菜做的很不错。鳜鱼，糟鸡，青鱼干，茴香豆，臭豆腐，河三鲜......还有最爱的绍兴花雕酒。从昌里东路走到云台路，那儿有一家专卖锅贴的店，油亮焦黄的锅贴，配上他们家自己配的甜辣酱，让人口腹生津。

云台路，再往北走，路尽处是一条河，叫川杨河，是黄浦江的一个分支。春秋时节，河边流露桃红，莺歌燕舞。常有船泊在水边，时见船家在河边洗衣做饭。不知其所来，不知其所往。老人在河边抖空竹，小孩在河边放风筝，一片人间烟火色。我在昌里东路上住的时候，父亲在上海的郊区做事，地方我已经忘记了，他们叫沙家浜。父亲来去上海，常走我那里过。他那时候，才五十岁，身体健壮。他到我那里，常带他去后边一家涮羊肉馆。铜锅炭火，现切的羊肉，其味甚鲜。我们边吃边聊，聊的什么已经忘记了，大约总不过你什么时候成家之类的话吧。

那时候刚毕业不久，了无牵挂，工作也不忙。闲暇时间，会叫些同事同学到家吃饭，闲聊。又或者跟着罗同学在昌里东路上窜来窜去，找吃的，买东西。一直从昌里东路，穿过上南路，逛到昌里路，到长青花园，又再逛回来。平时和周末在家，我们三个人轮流做饭。我的拿手菜是酸菜鱼，罗的拿手菜据她说是麻婆豆腐，卢的拿手菜大概是煮香肠吧。我和罗吃的快，剩下的饭和菜，卢会全部倒到一个大碗里，搅一搅，然后全部吃掉，我们封他为搅拌机。罗的一个女同学刘，也常会去我们那里玩，她每次吃饭只吃一点点，丢掉碗，马上捡起零食吃，仿佛总是在吃东西，我们封她为永动机。罗的另一个同学，做的土豆烧排骨非常好吃。

我离开昌里东路，不觉快有十年这么久了。